夏启打开小货车副驾的车门时，看到陶德手里正拿着一把左轮手枪。
可能是因为紧张的余波所致，陶德的手至今还有些轻微的发抖。
不过，他的发抖貌似并不是由恐惧导致的，至少不全是。
如果陶德真的正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下，那么在夏启打开车门后，他应该会立即有所反应才对，没理由还在怔怔发愣。
眼瞅着他一时半会儿好像没法自己回过神来，夏启只好主动打断了他，露出了营业式笑容问：“你还好吗？”
虽然是“击退”了劫匪没错，但夏启可不打算继续在这久留。
眼下麻溜跑路才是正道，啥情绪都得往后稍稍。
听到夏启的话后，陶德又延迟了片刻，才猛地一激灵。
他转过头看向夏启——准确地来说，他的视线只在夏启那略带安慰的笑上停了片刻，之后便立刻下移，看向了夏启手中的铲柄上。
再然后，陶德身上的所有颤抖，全都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下去。
他张张嘴，似是想说些什么。
但陶德憋了半天也能没吱个声，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。
“福克斯先生？”夏启又问了句，“你……没事吧？”
“啊……嗯、嗯！”这次，陶德总算是接上话了。他用力地点了点头，说，“……叫我、叫我陶德就行。”
“你没事就好。”夏启顿了顿又问，“车上有哪里需要检修一下吗？”
“检修？”陶德一愣，继而摇头，“不、不用。我这里就能看到，都没什么大碍。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比划了一下仪表盘。
“那我们，现在就继续出发去旧黑泽？”夏启说了句没什么疑问语气的问句。
反正就算陶德拒绝他也会想办法说服他。
“好的、好的。”陶德当即满口应下。
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枪呢，还是在夏启视线的提醒下才回想起来。
“哦，这个……呵呵，抱歉……”陶德尴尬地笑了笑，随即把左轮手枪收进了左臂腋下的枪袋里，“我连靶都没打过几次，带着它，只是……只是想让我自己安心。”
夏启非常理解他这种心情，因此只是笑笑，没有接话。
他转脸看向左侧，向候在那里的小无点了点头，之后便坐上了陶德的车。
两辆车旋即再次起航。
可能陶德自己都没意识到，此时此刻，他心中的不安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。
来之前，他还一度对夏启的实力有所怀疑，觉得这个流浪汉打扮的小子大概率只是个“中间商”，真正的保镖是跟在后面的那个感染者。
可现在嘛……陶德用余光扫了眼夏启随手扔在副驾驶台上的“魔杖”。
他是个商人，虽然谈不上有多么见多识广，但对源石技艺还是有所了解的。
往大了说，源石技艺，是泰拉大陆上所有现代战争的制胜关键。
从报纸上报道的战争新闻中，经常能看到诸如“某某小队突破敌方防线”的文章。
而这些小队，就是以某几个术士为中坚核心，配以辅助其行动的战斗人员组成的特殊“战术兵器”。
合适的源石技艺，加上合适的时间、地点，以及实施者，是可以直接终结一场战争的。
这是泰拉大陆上所有国家的共识。
几乎所有耳熟能详的大战役，无论国内还是国外，都是以获胜方派遣类似的小队赢下的。
由此可见，源石技艺使用者——简称“术士”——在各种文化圈中的地位。
当然，术士也不全是那种站在远处施法的类型。
根据源石技艺特性的不同，有些术士会选择用法术来强化自己的近距离作战能力、或者远程武器的使用能力。
所以往小了说，陶德见过的所有格斗类竞技比赛——不管是正规的还是不正规的——最终能获胜的，无一例外全都是术士。
一想到有一位术士坐在自己的副驾，而且名义上还是给自己当保镖，陶德自然就没了一开始的那种惊慌。
他现在非常好奇，一个没有得矿石病的术士为什么会在旧黑泽。
可好奇归好奇，一旦意识到了对方是个术士，陶德就不自觉地局促了起来。
在某些国家，会使用源石技艺就是一种身份高贵的象征。
虽说维多利亚没有这么夸张，却也会给术士一些“隐形”的特权。
正因如此，陶德才会产生一种看到“可悲厚障壁”的无力感。
这位术士小哥看起来很年轻，才十几岁，就已经有了这般成就，反观自己……
可能是因为刚刚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。
鬣狗帮来得快，去得也快，陶德甚至都没看清他们长什么样。
又或者是，车速太快了。
总之，这些让陶德目不暇接的信息，强迫着他加快了思考的效率。
所以他才会很快地就摆脱了惊慌。
继而，落入了自惭形秽的漩涡之中。
……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干嘛来着？
好像还在上学吧？
那时候，我还以为皇家近卫学校是能通过考试进去的呢。
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？还一直骗我说能考进去。
我就算真的考上了，也追不上你啊……
陶德想着想着，突然回忆起了他已故的父亲。
幸运的是，他已经不是少年了，有不少方法可以有效抑制住这些突如其来的情绪。
不幸的是，他已经不是少年了，也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顾及这些沉淀下来的情绪。
陶德暗暗叹了口气。
当前最重要的，是摆脱破产困境。
为此，他非常需要在旧黑泽赚到第一桶金。
如果能和这位术士小哥之间达成长期合作，那么无论是安全性还是运输效率，就都能得到保障。
甚至，他还能帮自己把名声打出去。
一个雇佣得起术士的商人，本身就自带品牌效应。
到时候只要有稳定的现金流——
陶德想到这里，忽然眨了下眼。
“玛琳卡之所以派他过来，应该也是想让我对这个帮派的‘品牌’留下深刻印象吧？”
“这种用来充当门面的战斗力，怎么可能是我一个破产的商人能雇佣得起的？”
陶德自嘲地笑了笑，摇摇头，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。
而就在这时——
“……陶德先生？”
“呃……是！”陶德猛地回神，“……夏、夏先生？”
夏启露出了营业式笑容：“你这次带着水果去旧黑泽，是打算在那里开拓新的贸易渠道吗？”
在陶德听来，他的措辞中带着一种类似“翻译腔”的别扭感。
理解了夏启的意思后，陶德赶忙点头说：“……啊是！对对，是的！”
“那，你具体打算和旧黑泽合作多久，方便透露吗？”
“这个……”陶德苦涩一笑，“如果可以的话，我当然希望以年为单位签署正式合同，可……”
“——既然这样，”夏启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，趁热打铁道，“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长期合作呢，陶德先生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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